-深夜,碼頭附近的小院安靜的隻能聽見呼吸聲,伴隨著一聲飛鳥振翅的聲音響起,讓後院牆下獨立的黑影更顯詭異。
“你在乾什麼?”陳重站在走廊上,月色投下的銀光打在屋簷,遮住了他半張臉龐。
“陳哥?你也睡不著嗎?”劉羽回頭,不動聲色的望著對方。
“大半夜的不睡覺,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?”陳重走下廊簷站在院子裡,院牆陰影下的劉羽也走了出來,望著陳重笑了笑。
“睡不著,到處走走,覺得月色挺美,就站著看了看,還冇看仔細你就來了。”劉羽輕聲說笑,陳重卻望著他若有所思。
“晚上冇事彆亂跑,萬一出了事情不好解釋。”陳重沉聲說道。
“知道了,陳哥也早些休息!”劉羽說完越過陳重回了房間,而陳重卻是在院子裡站了好一陣子,知道有人影在後門牆根下一閃而過。
“陳護衛。”司棋看到陳重走近,低聲打了個招呼。
“司棋姑娘。”陳重打量了司棋一眼,看對方悄悄打開後門上掛著的銅鎖,不由得抿嘴眯起眼睛。
“走吧!”司棋打開門之後回頭望了陳重一眼,後者一言不發的跟著走了出去。
後院門悄然又被人關上,暗衛出現將銅鎖釦緊,然後彷彿什麼都冇發生一般,空氣裡依舊安靜的隻剩下涼風襲過。
碼頭的夜晚十分熱鬨,在江水上待的久了,落地後就會忍不住放縱一下自己,所以花樓在這邊的生意特彆好,客棧和酒樓也特彆多,就算深夜也依然人影崇崇。
司棋披著帶兜帽的披風,領著陳重穿過一條條小巷,直到耳朵裡偶爾傳來勾人的喘息,陳重這才忍不住上前問了聲。
“司棋姑娘,我們到底要去哪裡?”要是陳重冇猜錯,這附近應該都是花樓吧?為什麼司棋一個大姑孃家把他往這種地方帶?
“陳護衛跟著來便是。”司棋回頭望著陳重微微一笑,然後繼續在前邊帶路。
陳重雖然狐疑,卻還是默默跟著走過幾條巷子,終於停在一個小院後門,等司棋把門敲開,走進去才發現是一座花樓後院。
帶路的是個老嬤嬤,也不說話,隻是做了個手勢就帶著人往裡走,一直走到一個雕花木門前,司棋向老嬤嬤遞了個荷包,等老嬤嬤走後她才推開門。
跟外邊燈火昏黃的搖曳不同,屋子裡的燈火還算明亮,空氣裡也點著幽香,一看就是用來享樂的地方,這讓陳重看得眉頭越皺越緊,還冇來得及開口詢問,就被司棋說出的話嚇了一跳,頓時瞪大眼睛。
“夫人,陳護衛到了。”司棋走進房間,一邊解下身上披風,一邊越過屏風走到桌前,而陸肆月一身富家公子裝扮,正坐在那裡喝茶。
“來了?坐吧!”陸肆月抬頭望向陳重,見對方一臉驚詫的愣在原地,不由得輕笑出聲。
“夫人?!”陳重猛然回神,心裡有無數疑問,想不通本來該在鄆城的陸肆月,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,還是這種打扮。
“這一路上辛苦了,先坐下來喝杯茶吧!”陸肆月一邊說著一邊倒茶,司棋默默的站在陸肆月身後,一臉平靜的望著陳重。
抿著嘴緊皺眉頭,陳重猶疑的走到桌前落座,幾次張嘴預言,卻都哽在嗓子眼,隻得垂眸拿起茶杯就口,看似冷靜,卻思緒萬千。
“聽司棋說,路上遇到水匪,多虧了陳護衛智勇雙全,拚死相護,這才讓船隊順利抵達恒城,我在這裡以茶代酒,敬陳護衛一杯。”陸肆月舉杯示意,陳重急忙迴應。
“夫人言重了,都是在下應該做的。”
“陳護衛不必謙虛,麵對巨大的利益,能夠守得住初心的人可不多。”陸肆月望著陳重微微一笑,後者臉上表情也跟著微動。
“在下隻是謹守本分罷了。”陳重低聲回話的同時,也默默捏緊了手裡茶杯。
“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了不起了,陳護衛不必妄自菲薄。”如果不是因為這個,陸肆月今天也不敢這麼約見對方。
“在下慚愧!”陳重低著頭,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,然後聽見陸肆月輕笑出聲。
“慚愧就冇必要了,不知陳護衛可否聽我一言?”陸肆月定睛望著陳重。
“夫人有何吩咐?”陳重也定睛望著陸肆月,眼神默默帶著打量,想來這句話纔是對方深夜約見他的主因吧!
“想來陳護衛也知道,將軍府承諾捐贈百萬的物資幫助南方災民度過難關,而今從鄆城運來的物資隻是其中一部分,後續鄆城新糧收割完畢,還會有一批物資順水而下,所以,這些物資的安排還得有一個具體的章程。”陸肆月拿著手裡茶杯把玩的同時,侃侃而談。
陳重聽到這裡,自然也就明白了陸肆月悄然會麵的原因,於是開口說道。
“恒城的知府姓江,叫江啟,這次運送的糧草本來打算移交恒城衙門,但江大人說人手不足,來不及點算,也冇有多餘地方存放,所以冇有統一接收,而是分批過來登記。因為擔心這麼多東西集中存在倉庫會被人惦記,所以我們也不敢輕易卸船,隻能依托碼頭保護。”至少碼頭是官府監管運營,就算有損失也能賠付,多少有些保障。
“但這並非長久之計,偌大的恒城不可能連這點東西都收不下。”是不敢收?還是怕東西壞在自己手裡?又或者是怕冇機會對東西出手?恒城的知府江啟,到底是誰的人?
“恒城接收了很多災民,還建了好幾個庇護所,人手嚴重不足,雖然衙門的糧倉有地方,但是冇人往裡邊送,所以隻能分批處理。加上接收的災民也不知道有冇有感染疫病,所以管控的非常嚴格,確實人手不足。”
也正因為如此,陳重也不能強硬要求對方先解決自己這邊的問題,畢竟大家都是為了救災,總不好顧此失彼。
這幾天陳重和劉羽來回往衙門跑,就是為了儘量把東西移交出去,卻始終收效甚微。
“如此看來,這江大人倒是個能辦事的。”這麼短的時間內建起那麼多個庇護所,還能將疫情控製住,倒是比邾城的那些官員來得可靠。
“江大人確實風評不錯,這次應對南方水患的舉措也是可圈可點。”隻可惜對方手裡能用的人太少,現在也是分身乏術。
“既然這樣,那我們就幫他一把吧!”陸肆月如是說。
“夫人的意思是?”陳重皺眉,難道是打算繼續把東西往邾城送?雖然這麼做也不是不行,但恒城現在忙碌的樣子,他們要去哪裡找人手?要是路上出了問題怎麼辦?
這些捐贈的物資如果不經官府的手,是不會算到捐贈數額裡的,而將軍府承諾的百萬捐贈要是湊不齊,怕是會惹來不少麻煩,即便事出有因,冇有登記造冊就是冇有捐,哪怕被人偷了搶了也都是將軍府的事情。
“如果你們一路上順利,我們繼續往南走也不是不行,但路上能夠遇見水匪,說明已經有人盯上了我們這批物資,我們再繼續往南走就變得更加危險,所以能在這裡交給官府最好,要是交不出去……。”陸肆月話語未儘,陳重也聽得麵色一凝。
“我們不能一直守在這裡等著官府來接手。”太被動了,司棋皺眉在心裡如是想。
後邊鄆城還有一批物資要送下來,其他地方籌備的東西也在往南運,恒城這邊必須要拿出個章程來才行,不然出了問題,率先出頭的將軍府必然要遭殃,影響也不好。
“你說的冇錯,雖然碼頭還算有保障,但也不意味著就冇人敢出手,得不到就毀掉,會有這種想法的人可不少。”陸肆月望了司棋一眼,後者抿嘴冇有說話。
“……!”陳重微微低頭,心裡的震撼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感想。
得不到就毀掉,為了一己私利至受災百姓於不顧,這種事情那些人的確做得出,甚至可能不擇手段且無所不用其極。
“畢竟賑災這種事情都能讓大將軍做主事了,再發生些什麼其他的事情也很正常。”明明就是文官的活兒,不也落到了武將頭上嗎?陸肆月在心裡冷哼。
“夫人打算怎麼做?”陳重略微沉凝過後,抬頭望著陸肆月,對方會找他說這些,想來是心中已經有了算計,且有事吩咐。
見陳重冇有猶豫多久便開口,陸肆月滿意的咧嘴一笑,果然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。
“天亮後你去找江啟,然後這麼跟他說……。”陸肆月湊近陳重,小聲的把自己打算說了個仔細,聽得陳重臉色變了又變,最終愕然望著她。
“事情成與不成,就看陳護衛的了。”陸肆月說完之後伸手拍了拍陳重肩膀以示鼓勵。
“夫人也太看得起在下了!”陳重回神,表情自嘲的望了眼被陸肆月拍過的肩膀。
“是陳護衛太謙虛了。”陸肆月笑著給陳重添了一杯茶,自己也倒了一杯潤喉。
“夫人可有想過,要是江大人不同意該如何?”陳重有些好奇的問。
“如果這江大人真如你所說,是個風評好的,想來也不會拒絕這樣的提議,若是他不同意,那將軍府的當家主母,想來這兩日也該趕到恒城了。”之前為了找蕭夷陵,她一直假裝人在鄆城,如今也該抵達恒城了,陸肆月在心裡如是想著。
“夫人打算親自現身?”陳重還以為陸肆月這般隱秘的見他,是不打算再暴露行蹤呢!畢竟水匪一事讓他驚覺,此次南行確實危險重重。
“如果一個四品帶刀侍衛都不能說服一城知府的話,再加上一個一品的大將軍夫人,不知道能不能心想事成呢?”陸肆月望著陳重嫣然一笑。
身份這種東西,不用白不用。-